大三（一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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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三（一）
升上大三，周鏡霜的實驗室經驗已經很豐富，和外公外婆商量後，打算爭取保研，繼續深造。
原本是想進公司實習，減輕一些外公的負擔，但他們和曲溯陽都看出她志不在此，也都支持她繼續深造。
大四的保研名單已經公布，邵應禮名列其中，周鏡霜打算向他取取經，但這一周沒見他來實驗室，發消息也不怎麽回，和同門打聽後才知道，好像是感情上出了問題。
下課後，周鏡霜去他寢室找人。
他們那一層都是大四生，基本都出去實習或者備考，整層樓靜悄悄的。走到邵應禮的寢室，擡手準備敲門卻見門沒關嚴實。
她敲兩下，推門進去，聞到香味，邵應禮正在吸溜面條，T恤大褲衩，下巴還有新冒出的胡茬，不修邊幅。
第一次見到這樣邋遢的邵應禮，周鏡霜多看了一會才叫他。
邵應禮被嚇到，一口面沒咽下去嗆住喉嚨，嗆得直咳嗽。
周鏡霜一邊嘲笑他一邊把帶來的奶茶遞給他，“慢點吃，我吃過了，不跟你搶。”
邵應禮瞪她一眼，緩過來後有些不自在，亂糟糟的寢室，邋裏邋遢的人，他低頭，隨手拉張椅子給她坐，問她來有什麽事。
“想準備保研，來找你取經。”
邵應禮指指角落裏的箱子，“那都是資料，吃完幫你搬，還有一些在電腦上，等下一起拷給你。”
“謝謝師兄，晚上請你吃飯。”
邵應禮懶懶的，“改天吧，這兩天不想出門。”
“為什麽，保研的事確定了，還要忙什麽？”
“不是忙，就……”他把碗擱回桌上，扒拉一把有些長的頭發，不好意思地說：“我和霽清之間出了點分歧。”
周鏡霜耐心詢問：“具體是什麽？”
“她想出國留學，希望我和她一起去。”
“那你是什麽想法？”
“我當初準備保研，沒想過出國，她也知道，但那時她沒說，現在突然說出國，我的計劃被打亂了。”
畢業常面臨的話題，周鏡霜自認為很好解決，很快給出答案：“要麽申請國外的學校，陪她一起出去，要麽談異國戀，學成後在一起，要麽……”
邵應禮嘆氣：“哪有這麽簡單。”
“不簡單也是這三條路，與其糾結著怎麽做，還不如當機立斷選一個，反正不管怎麽選，最後都會後悔。”周鏡霜聳聳肩，好似過來人的模樣，“人就是這樣。”
“讓我想想吧。”
“行，那我先走，什麽時候想好了找我請你吃飯。”
一周後，周鏡霜接到他的電話，說他決定好了，讓她陪他去剪頭發然後請他吃飯。周鏡霜欣然赴約。
從理發店出來，看著一身清爽的人，周鏡霜覺得順眼多了，拍拍他的肩，誇道：“這才是我認識的邵應禮。”
邵應禮也一掃前些日子的陰霾，爽朗道：“嗯，好多了。”
兩人在理發店附近找了家越南料理，周鏡霜請客，邵應禮一點也不客氣，像是要彌補前陣失去的精氣神，點了一滿桌。
周鏡霜清楚他的食量，微笑道：“吃不完我硬塞。”
邵應禮“嘁”一聲，說起自己的決定：“我和霽清說好了，她出國，我在國內讀研，畢業後一起在嶺安。”
周鏡霜覺得這是最理智的決定，舉杯朝他致意，“祝你們都順利。”
邵應禮和她碰杯，“老師和我說你準備接個新項目？”
“嗯，為保研做準備。”
“其實以你之前的經歷，保研應該問題不大。”
“穩妥點比較好。”
“要不要助手，我自薦下？”
周鏡霜挑眉，“大四了，你有時間？這對我很重要。”
邵應禮特別欠揍地說：“我一個保研的，還要操心什麽？”
“行，帶你一個，千萬不要給我出岔子啊。”
項目開始後，周鏡霜忙得腳不沾地。大三課程重，課餘的所有時間她都投入到項目中，經常一熬就是一整個大夜，有時甚至通宵。
一次在半夜兩點回了外婆的信息，被她知道近況，第二天馬不停蹄讓曲溯陽帶她來了學校，半是責備半是心疼地說了她好一通。沒辦法，周鏡霜只好休息一天，並答應會照顧好自己。
這之後，周鏡霜經常收到各種東西，準時送到的三餐、應季水果、咖啡飲料、換季的衣物藥品，生活中需要用的東西，幾乎都齊全了。寄東西的人好似知道她常駐實驗室，東西都往實驗室一樓送。
起初只有食物飲料，周鏡霜以為是邵應禮點的，後來慢慢有其他東西，她才知道是誰。
邵應禮不會知道她吃麻辣燙下麻醬不下蔥，不會知道腸粉要加雙層皮，不會知道宵夜燒烤要加雙倍辣。
邵應禮不會知道她喜歡穿哪個牌子的衣服，用哪個牌子的護膚品，不會知道她夏季怕蚊蟲，需要擦各種防蚊水，不會知道換季她容易感冒，皮膚容易變差，需要備一些藥和補水的護膚品。
這些還不止，日常起居中也好似能隨時看到他的身影。
有時是變天的時候，實驗樓一樓，正對樓梯最顯眼的地方，會放一把傘和一雙雨靴，沒有標註什麽，但一樓的大爺每次都會告訴她，“鏡霜，那是你的”；有時是經期，會有人到實驗樓和教室給她送紅糖水和暖水袋；還有下雪的時候，她經過、會停留的地方，有一個被裝扮成哆啦A夢的雪人。
這一年他很少出現在她的視線中，可周鏡霜感覺，處處都有他。
或許是應承外婆才會對她這麽上心吧，周鏡霜想。
她想著怎麽向他道謝，猶豫許久，也只是在微信上發了條謝謝。這是這幾年她第一次主動聯系他，但他比她還忙，淩晨才回消息，一大串要她註意身體的話，她說好，之後他沒聯系她，但東西依舊是準時送到。
周鏡霜察覺到自己設立的且被她一遍又一遍加固的防線，在慢慢被他攻破，她竟出現要和他好好談談的念頭。
但只出現幾秒就被她掐斷了，就算要理清，也要他先開口，錯的人又不是她。
*
十月份照例迎來運動會，往年周鏡霜不參加也不看，仿若沒這事項，今年有些特別，曲溯陽參加了足球項目。身體原因不太能做劇烈運動，曲溯陽以前是不參加的，今年不知道怎麽了，一參加就參加了耗時費力的足球賽。
而且從前也不知道他會踢足球。
周鏡霜是從室友那得知的消息，之後曲溯陽也發信息問她會不會去看。
她說實驗室那邊很忙，不一定能抽出時間，沒給出確切答案。
但到了足球賽那天，她心不在焉的，頻繁看手表，室友也輪番微信轟炸她，讓她一塊去湊熱鬧。
周鏡霜動搖，可不想去那麽早，免得他以為她真是為他去的。她只是陪室友去湊熱鬧，給自己找足了借口。
她估摸著時間，賽程大概進行到一半了，才收拾好慢悠悠去足球場。
足球場和籃球場挨著，兩邊都聚滿人。
周鏡霜擠進去找到室友，他們找的位置視野不錯，能看清場上的一舉一動。
室友們看到曲溯陽了，激動地抓住她的手讓她看過去。
周鏡霜腹誹，經常見到的人，有什麽值得這麽不淡定的。
等她看到人了，才知道他們為什麽會這麽激動。
曲溯陽穿著白色的球服，上面的數字是14，袖子很寬，他在裏面套了件白色的T恤。他帶著球朝他們的方向跑來，風將他的頭發吹到兩邊，露出光潔的額，錯落墜著幾顆汗珠，像幹凈的百合花盛著清晨的露珠，在一眾荷爾蒙裏，這樣的氣質是獨一份，多了點柔和，少了點攻擊性。
他的身材也很好，衣服被風吹得貼在身上，印出他小腹上壁壘分明的肌肉，遒勁的雙腿在場上狂奔，腳靈活地控著球，矯健躲開對手。
“你們看曲溯陽的喉結，吞咽的時候好性感。”
周鏡霜順著室友的話看過去，那喉結在緩慢地上下滑動，她情難自禁，盯著看了好一會。
室友又說：“像不像我們看的……”
周鏡霜立馬捂住她的嘴，怕她說出什麽有傷風化的話來。
室友嗚嗚地喊，她不松手，拼命給自己暗示，一點也不像，一點也不像。
可她胸膛突然很熱，像燃了團火，讓她口幹舌燥。
等室友安靜下來，她若無其事地看回去，和曲溯陽對個正著。
那團火燒到她臉上、耳朵上、唇上，她被炙熱簇擁著，以至忘了挪開視線。
曲溯陽好似也忘了自己正在比賽，停住腳步，球被人斷掉，他無動於衷，不管不顧地回擁她的目光。
周遭的嘈雜好似變得無聲，寬闊的場地只剩站在兩端的他們，心念催動著腳步，曲溯陽往前邁一步，要朝她走去。
“曲溯陽！你發什麽呆！丟分了！”
曲溯陽恍如初醒，留給周鏡霜一個很溫柔的笑，回到比賽上。
周鏡霜也回過神，急促收回視線，低頭，心跳得不像話。
室友湊到耳邊調侃她：“我聽到‘砰砰砰’的聲音。”
沒有，聽錯了，那是歡呼聲。
周鏡霜灌下一整瓶冰水，澆滅那團不熄的火。
後面的比賽，她刻意不去關註曲溯陽。但很奇怪，曲溯陽一直在往她視線裏撞。所以看到他摔倒，左胸膛壓到足球時，她騰地站起來，拳頭無意識地攥緊，心也跟著揪緊。
室友拉著她，讓她坐下，後面的人在喊別擋著。
她被室友拉著坐下，伸長了脖子要去看他怎麽樣。
他被隊友攙扶起來，幾個人圍著他好一會，散開，他繼續投入比賽。往她這裏跑來，他給了個安撫的眼神。
周鏡霜卻立馬移開，裝做不在意。
比賽結束後，她和室友一道離開，心裏卻記掛著那顆球有沒有壓到他的心臟，跑了兩個小時他會不會喘，他好像挺久沒發病了，上一次還是他第一次來嶺安的時候。
走回寢室了，她還是放不下心，先去趟醫務室，買了點跌打損傷的藥油，再和醫生簡單說明曲溯陽的情況，拿了點藥，折返回足球場，沒見到人。
問邊上的隊員，說有個人找他，去了北門。
周鏡霜沒多想，馬不停蹄跑去北門。
北門進出的學生很多，但那一對在擁抱，被來往的人不斷打量的人卻很顯眼。
周鏡霜停在原地，腳沈得挪不動。
她覺得自己站了好久，那兩個人也抱了好久。女孩比曲溯陽矮一個腦袋，縮在他懷裏，瞧不見臉。曲溯陽一手攬著她的腰，一手拍著她的背，像是在哄有小情緒的女友。
周鏡霜緊握手裏的藥，感受著還沒平覆的呼吸，覺得這一切諷刺極了。
她想離開，但邁不動腳，也移不開眼，自虐一樣。
許久，兩人終於松開，周鏡霜看見人，是夏菱，她在哭，他很溫柔地幫她擦去眼淚，然後半樓著她走出學校。
周鏡霜不知道自己中了什麽邪，像個偷窺狂，不知恥地跟著他們離開。
十分鐘左右，他們進了一家酒店。
周鏡霜跟不動了，突然橫生疲憊，或許是剛剛那一路跑的，或許是年初到現在不停歇的忙碌，也或許是這幾年給自己強加的壓力，她覺得好累，在外面的花壇上坐下休息。
她得回去，不然待會曲溯陽出來看到她這樣狼狽，她不想那晚的事重演，可腳和剛剛一樣，沈重得提不起來。
不知道坐了多久，視線聚不了焦，只有模模糊糊一層藥瓶的顏色。
直到一個電話打來，讓她回神。
和她一起做項目的小師妹告訴她，邵應禮要放棄保研資格，退出正在進行的項目，申請德國的學校，陪他女朋一起出國。
周鏡霜楞住，恍惚幾十秒後起身跑回學校去找邵應禮，跑到男生寢室樓下，正巧撞上他抱著一沓資料回來。
見著她，邵應禮露出愧疚表情。
不知道為什麽，這一刻周鏡霜很孤獨，似乎她看重的人都要拋下她離開，她在他們心裏無足輕重。
情緒上來，她不受控制地，無助地掉下眼淚來。
“為什麽要出國？不是說好了留在嶺安讀研，不是說好了幫我完成這個項目，幫我拿到保研資格？不是說好了要繼續做同門師兄妹嗎？”
停了一會，她喊：“你這樣走了，我怎麽辦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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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四的保研名單已經公布，邵應禮名列其中，周鏡霜打算向他取取經，但這一周沒見他來實驗室，發消息也不怎麽回，和同門打聽後才知道，好像是感情上出了問題。
下課後，周鏡霜去他寢室找人。
他們那一層都是大四生，基本都出去實習或者備考，整層樓靜悄悄的。走到邵應禮的寢室，擡手準備敲門卻見門沒關嚴實。
她敲兩下，推門進去，聞到香味，邵應禮正在吸溜面條，T恤大褲衩，下巴還有新冒出的胡茬，不修邊幅。
第一次見到這樣邋遢的邵應禮，周鏡霜多看了一會才叫他。
邵應禮被嚇到，一口面沒咽下去嗆住喉嚨，嗆得直咳嗽。
周鏡霜一邊嘲笑他一邊把帶來的奶茶遞給他，“慢點吃，我吃過了，不跟你搶。”
邵應禮瞪她一眼，緩過來後有些不自在，亂糟糟的寢室，邋裏邋遢的人，他低頭，隨手拉張椅子給她坐，問她來有什麽事。
“想準備保研，來找你取經。”
邵應禮指指角落裏的箱子，“那都是資料，吃完幫你搬，還有一些在電腦上，等下一起拷給你。”
“謝謝師兄，晚上請你吃飯。”
邵應禮懶懶的，“改天吧，這兩天不想出門。”
“為什麽，保研的事確定了，還要忙什麽？”
“不是忙，就……”他把碗擱回桌上，扒拉一把有些長的頭發，不好意思地說：“我和霽清之間出了點分歧。”
周鏡霜耐心詢問：“具體是什麽？”
“她想出國留學，希望我和她一起去。”
“那你是什麽想法？”
“我當初準備保研，沒想過出國，她也知道，但那時她沒說，現在突然說出國，我的計劃被打亂了。”
畢業常面臨的話題，周鏡霜自認為很好解決，很快給出答案：“要麽申請國外的學校，陪她一起出去，要麽談異國戀，學成後在一起，要麽……”
邵應禮嘆氣：“哪有這麽簡單。”
“不簡單也是這三條路，與其糾結著怎麽做，還不如當機立斷選一個，反正不管怎麽選，最後都會後悔。”周鏡霜聳聳肩，好似過來人的模樣，“人就是這樣。”
“讓我想想吧。”
“行，那我先走，什麽時候想好了找我請你吃飯。”
一周後，周鏡霜接到他的電話，說他決定好了，讓她陪他去剪頭發然後請他吃飯。周鏡霜欣然赴約。
從理發店出來，看著一身清爽的人，周鏡霜覺得順眼多了，拍拍他的肩，誇道：“這才是我認識的邵應禮。”
邵應禮也一掃前些日子的陰霾，爽朗道：“嗯，好多了。”
兩人在理發店附近找了家越南料理，周鏡霜請客，邵應禮一點也不客氣，像是要彌補前陣失去的精氣神，點了一滿桌。
周鏡霜清楚他的食量，微笑道：“吃不完我硬塞。”
邵應禮“嘁”一聲，說起自己的決定：“我和霽清說好了，她出國，我在國內讀研，畢業後一起在嶺安。”
周鏡霜覺得這是最理智的決定，舉杯朝他致意，“祝你們都順利。”
邵應禮和她碰杯，“老師和我說你準備接個新項目？”
“嗯，為保研做準備。”
“其實以你之前的經歷，保研應該問題不大。”
“穩妥點比較好。”
“要不要助手，我自薦下？”
周鏡霜挑眉，“大四了，你有時間？這對我很重要。”
邵應禮特別欠揍地說：“我一個保研的，還要操心什麽？”
“行，帶你一個，千萬不要給我出岔子啊。”
項目開始後，周鏡霜忙得腳不沾地。大三課程重，課餘的所有時間她都投入到項目中，經常一熬就是一整個大夜，有時甚至通宵。
一次在半夜兩點回了外婆的信息，被她知道近況，第二天馬不停蹄讓曲溯陽帶她來了學校，半是責備半是心疼地說了她好一通。沒辦法，周鏡霜只好休息一天，並答應會照顧好自己。
這之後，周鏡霜經常收到各種東西，準時送到的三餐、應季水果、咖啡飲料、換季的衣物藥品，生活中需要用的東西，幾乎都齊全了。寄東西的人好似知道她常駐實驗室，東西都往實驗室一樓送。
起初只有食物飲料，周鏡霜以為是邵應禮點的，後來慢慢有其他東西，她才知道是誰。
邵應禮不會知道她吃麻辣燙下麻醬不下蔥，不會知道腸粉要加雙層皮，不會知道宵夜燒烤要加雙倍辣。
邵應禮不會知道她喜歡穿哪個牌子的衣服，用哪個牌子的護膚品，不會知道她夏季怕蚊蟲，需要擦各種防蚊水，不會知道換季她容易感冒，皮膚容易變差，需要備一些藥和補水的護膚品。
這些還不止，日常起居中也好似能隨時看到他的身影。
有時是變天的時候，實驗樓一樓，正對樓梯最顯眼的地方，會放一把傘和一雙雨靴，沒有標註什麽，但一樓的大爺每次都會告訴她，“鏡霜，那是你的”；有時是經期，會有人到實驗樓和教室給她送紅糖水和暖水袋；還有下雪的時候，她經過、會停留的地方，有一個被裝扮成哆啦A夢的雪人。
這一年他很少出現在她的視線中，可周鏡霜感覺，處處都有他。
或許是應承外婆才會對她這麽上心吧，周鏡霜想。
她想著怎麽向他道謝，猶豫許久，也只是在微信上發了條謝謝。這是這幾年她第一次主動聯系他，但他比她還忙，淩晨才回消息，一大串要她註意身體的話，她說好，之後他沒聯系她，但東西依舊是準時送到。
周鏡霜察覺到自己設立的且被她一遍又一遍加固的防線，在慢慢被他攻破，她竟出現要和他好好談談的念頭。
但只出現幾秒就被她掐斷了，就算要理清，也要他先開口，錯的人又不是她。
*
十月份照例迎來運動會，往年周鏡霜不參加也不看，仿若沒這事項，今年有些特別，曲溯陽參加了足球項目。身體原因不太能做劇烈運動，曲溯陽以前是不參加的，今年不知道怎麽了，一參加就參加了耗時費力的足球賽。
而且從前也不知道他會踢足球。
周鏡霜是從室友那得知的消息，之後曲溯陽也發信息問她會不會去看。
她說實驗室那邊很忙，不一定能抽出時間，沒給出確切答案。
但到了足球賽那天，她心不在焉的，頻繁看手表，室友也輪番微信轟炸她，讓她一塊去湊熱鬧。
周鏡霜動搖，可不想去那麽早，免得他以為她真是為他去的。她只是陪室友去湊熱鬧，給自己找足了借口。
她估摸著時間，賽程大概進行到一半了，才收拾好慢悠悠去足球場。
足球場和籃球場挨著，兩邊都聚滿人。
周鏡霜擠進去找到室友，他們找的位置視野不錯，能看清場上的一舉一動。
室友們看到曲溯陽了，激動地抓住她的手讓她看過去。
周鏡霜腹誹，經常見到的人，有什麽值得這麽不淡定的。
等她看到人了，才知道他們為什麽會這麽激動。
曲溯陽穿著白色的球服，上面的數字是14，袖子很寬，他在裏面套了件白色的T恤。他帶著球朝他們的方向跑來，風將他的頭發吹到兩邊，露出光潔的額，錯落墜著幾顆汗珠，像幹凈的百合花盛著清晨的露珠，在一眾荷爾蒙裏，這樣的氣質是獨一份，多了點柔和，少了點攻擊性。
他的身材也很好，衣服被風吹得貼在身上，印出他小腹上壁壘分明的肌肉，遒勁的雙腿在場上狂奔，腳靈活地控著球，矯健躲開對手。
“你們看曲溯陽的喉結，吞咽的時候好性感。”
周鏡霜順著室友的話看過去，那喉結在緩慢地上下滑動，她情難自禁，盯著看了好一會。
室友又說：“像不像我們看的……”
周鏡霜立馬捂住她的嘴，怕她說出什麽有傷風化的話來。
室友嗚嗚地喊，她不松手，拼命給自己暗示，一點也不像，一點也不像。
可她胸膛突然很熱，像燃了團火，讓她口幹舌燥。
等室友安靜下來，她若無其事地看回去，和曲溯陽對個正著。
那團火燒到她臉上、耳朵上、唇上，她被炙熱簇擁著，以至忘了挪開視線。
曲溯陽好似也忘了自己正在比賽，停住腳步，球被人斷掉，他無動於衷，不管不顧地回擁她的目光。
周遭的嘈雜好似變得無聲，寬闊的場地只剩站在兩端的他們，心念催動著腳步，曲溯陽往前邁一步，要朝她走去。
“曲溯陽！你發什麽呆！丟分了！”
曲溯陽恍如初醒，留給周鏡霜一個很溫柔的笑，回到比賽上。
周鏡霜也回過神，急促收回視線，低頭，心跳得不像話。
室友湊到耳邊調侃她：“我聽到‘砰砰砰’的聲音。”
沒有，聽錯了，那是歡呼聲。
周鏡霜灌下一整瓶冰水，澆滅那團不熄的火。
後面的比賽，她刻意不去關註曲溯陽。但很奇怪，曲溯陽一直在往她視線裏撞。所以看到他摔倒，左胸膛壓到足球時，她騰地站起來，拳頭無意識地攥緊，心也跟著揪緊。
室友拉著她，讓她坐下，後面的人在喊別擋著。
她被室友拉著坐下，伸長了脖子要去看他怎麽樣。
他被隊友攙扶起來，幾個人圍著他好一會，散開，他繼續投入比賽。往她這裏跑來，他給了個安撫的眼神。
周鏡霜卻立馬移開，裝做不在意。
比賽結束後，她和室友一道離開，心裏卻記掛著那顆球有沒有壓到他的心臟，跑了兩個小時他會不會喘，他好像挺久沒發病了，上一次還是他第一次來嶺安的時候。
走回寢室了，她還是放不下心，先去趟醫務室，買了點跌打損傷的藥油，再和醫生簡單說明曲溯陽的情況，拿了點藥，折返回足球場，沒見到人。
問邊上的隊員，說有個人找他，去了北門。
周鏡霜沒多想，馬不停蹄跑去北門。
北門進出的學生很多，但那一對在擁抱，被來往的人不斷打量的人卻很顯眼。
周鏡霜停在原地，腳沈得挪不動。
她覺得自己站了好久，那兩個人也抱了好久。女孩比曲溯陽矮一個腦袋，縮在他懷裏，瞧不見臉。曲溯陽一手攬著她的腰，一手拍著她的背，像是在哄有小情緒的女友。
周鏡霜緊握手裏的藥，感受著還沒平覆的呼吸，覺得這一切諷刺極了。
她想離開，但邁不動腳，也移不開眼，自虐一樣。
許久，兩人終於松開，周鏡霜看見人，是夏菱，她在哭，他很溫柔地幫她擦去眼淚，然後半樓著她走出學校。
周鏡霜不知道自己中了什麽邪，像個偷窺狂，不知恥地跟著他們離開。
十分鐘左右，他們進了一家酒店。
周鏡霜跟不動了，突然橫生疲憊，或許是剛剛那一路跑的，或許是年初到現在不停歇的忙碌，也或許是這幾年給自己強加的壓力，她覺得好累，在外面的花壇上坐下休息。
她得回去，不然待會曲溯陽出來看到她這樣狼狽，她不想那晚的事重演，可腳和剛剛一樣，沈重得提不起來。
不知道坐了多久，視線聚不了焦，只有模模糊糊一層藥瓶的顏色。
直到一個電話打來，讓她回神。
和她一起做項目的小師妹告訴她，邵應禮要放棄保研資格，退出正在進行的項目，申請德國的學校，陪他女朋一起出國。
周鏡霜楞住，恍惚幾十秒後起身跑回學校去找邵應禮，跑到男生寢室樓下，正巧撞上他抱著一沓資料回來。
見著她，邵應禮露出愧疚表情。
不知道為什麽，這一刻周鏡霜很孤獨，似乎她看重的人都要拋下她離開，她在他們心裏無足輕重。
情緒上來，她不受控制地，無助地掉下眼淚來。
“為什麽要出國？不是說好了留在嶺安讀研，不是說好了幫我完成這個項目，幫我拿到保研資格？不是說好了要繼續做同門師兄妹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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